安浅汐最后有好好地将饭吃完。
江唐将碗筷收走，厨房里传来流水的声音，安浅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等江唐从厨房离开，擦着手来到客厅，安浅汐的眸子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望向江唐，又垂落目光，窝在沙发里的身体小小的，她抱紧了膝盖。
这是让她能感受到安全感的姿态吗。
“江唐，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啊？”
“几个是指……”
“三个，三个好啦，我没那么重要……就不耽搁江唐你的时间啦。”
安浅汐的语气是笑着的，可却让人莫名的心疼。
江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那好，你问吧。”
“好~”安浅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神情变得轻松、或许是故作轻松，她笑着问道。
“江唐……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安浅汐的声音沙沙的，给人的感受像是夏日里的沙瓤西瓜，其实不太甜，但也有人偏爱它的口感。
“……你所理解的喜欢，究竟是什么，你那么漂亮，谁会不喜欢你呢。”
“仅仅是因为漂亮……？”
“是，也不是，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皙，腿也很好看。”
“上课到无聊的间隙，我都会注视着你的身影，就像看着一朵花、一片云彩，只是那时的我从来没想过会与你有亲密的联系，或许我们之间原本也该如此。”
“可你看了我那么多眼……就没想过，会被我误会吗？”
安浅汐吸了吸鼻子。
女孩子在意起一个人，其实往往是从被那个人在意开始的。
她们被动，她们柔软，她们……爱胡思乱想，这并不是缺点，前提是所遇良人。
江唐忽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
安浅汐闻言，沉默了好久，才整理好心情。
能再度微笑地望向江唐，给他绽开自己最好的模样。
安浅汐记得，江唐说过，喜欢自己的笑。
“那，第二个问题，我要问了哦。”
“不过，这次我们说好，不能用‘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了。”
“已经使用过一次，再使用，可就犯规了。”
她连忙加上额外条件，像个赢不了游戏，便仗着美少女的特权胡搅蛮缠、使用附加规则的人。
可谁会讨厌她的胡搅蛮缠呢。
江唐就总是会迁就她，这次也不例外。
“还有啊，江唐，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
“你好远，我摸不到你了。”
“……好。”
他便来到安浅汐的面前，后者张开了双臂，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可江唐没有去抱她，眼见她眸中的期待落空，光彩黯淡下去。
“第二个问题……”她喃喃。
“江唐，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
这是比第一个，还难回答的问题。
过去了其实就过去了，无论江唐回答喜欢也好、回答不喜欢也罢，二人分别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可他就是被哽住了喉咙，除了一句“我不知道”，便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江唐啊江唐，平常哄诗雪时那个伶牙俐齿的你呢。
悄然握紧了拳，江唐回答。
“或许吧。”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安浅汐气呼呼地站起来，拿自己的小拳头锤江唐的胸口。
“你这个……坏蛋！”
可锤过以后，她又不假思索的，紧紧抱住了江唐，将脸颊埋进他的胸膛里。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啊。”
“你是我青春里，很美很美的风景。”
江唐罕见的没有沉默。
“所以从美好的风景旁路过就够了，从来没想过留下来是吗。”
安浅汐的语气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江唐的心忽地一疼，可他故作镇定，那抹难过的情绪又从目光中不留痕迹地离开了。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斯人如彩虹，可遇不可求。”
“你以前都不念诗给我听的。”
“我只做男友的分内事，念诗是特殊服务。”
“那我还能不能点一个特殊服务？”
反正，第三个问题也没必要问啦，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
“草我。”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安浅汐忽地用力扯住江唐的领带。
猝不及防，他被安浅汐带着。
跌落。
………………
很疼，嘴唇很疼。
一道伤口出现在江唐的下唇瓣。
女生的力气其实不小，否则那一刻江唐也不至于挣脱不开。
从安浅汐家离开的时候，月被乌云遮蔽，一如江唐此刻的心情。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哄好只在自己的怀里哭哭嗒嗒的小公主。
将她送回了房间，给她熬红糖水，端过来的时候，她坐在床头，抱着身旁的玩偶娃娃，自己也像是成为了一具布偶。
“不要离开我……江唐。”
“至少，在我睡着之前，不要离开我。”
“有些烫，我……会等你喝完的。”
“嗯。”安浅汐点了点头。
内心知晓这是江唐的怜悯。
等红糖水变冷，也在等自己对他的感情变冷。
江唐坐在少女的身旁，右手触及抚摸她那垂落下来的长发。
时间过得很慢，有无名的兽在心中咆哮。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探究那一刻安浅汐说出那两个字时的心情。
恰如江唐，也不明白，自己此刻依旧留在这里的理由。
当断不断，自然是要受到其乱的。
江唐以为安浅汐会耍赖，当红糖水变温的时候。
但她只是从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中醒来，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听见江唐催促的声音。
“快喝吧，不然要凉了。”
她便糯糯地点了点头。
“好……”
而后乖乖喝掉江唐递给她的汤碗，玉白的纤细手指托住瓷白的汤碗，她仰起头来。
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江唐体贴地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安浅汐也不反抗。
像个很乖很乖，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够收获宠爱的孩子。
江唐拿走了碗，准备去厨房洗干净放回橱柜里，却被安浅汐忽地拉住了衣角，很轻的力气，其实稍稍用力就能扯断。
但就像风筝与线。
江唐害怕风筝走了，拿着线的女孩就永远永远留在原地了。
“怎么了？”他努力镇定下自己的心情，问道。
“出血了。”
“诶……”
安浅汐让江唐靠自己近一些，江唐便靠近俯身下来。
这次换安浅汐拿起一张纸巾，递向江唐的嘴唇，那儿有一条伤痕，依旧未曾愈合，正往外渗出血色的珠。
她一边细心擦拭，一边道。
“因为啊，江唐已经不是我的男友了，所以这次不能算工伤哦。”
“……”
江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少女的手柔软亲密，他的唇角没忍住微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为安浅汐突然而来的幽默细胞，还是说别的什么。
“我有点困，可是一个人睡不着。”
“那等我回来。”
“嗯。”
江唐很快洗好了碗，手用纸巾擦干，但还余留清水的微凉。
他回到安浅汐卧室的时候，吸顶灯已经关闭，换上散发出柔和海蓝色微亮光芒的壁灯。
少女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的模样好似在深海中沉睡的美人鱼。
江唐知道她没睡着，来到她的床边坐下。
安浅汐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摊开掌心，五指抓了抓。
江唐没辙地握住了她的手。
于是乎安浅汐的呼吸又变得平稳下来。
江唐以为安浅汐会搞怪，故意不肯睡去。
可他没什么好的办法去治治她。
只好等待着夜晚渐深，墙壁上的时针指向数字十一。
再晚些不回家，就算是夜不归宿，诗雪要急的。
正在这时，安浅汐忽然急促地喊了一声。
“江唐……”
“怎么了？我在。”不假思索地回应。
可等江唐转过头来望见安浅汐恬静美好的睡颜时。
他才意识到，原来少女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刻，已经睡去。
刚刚蓦然呼喊出的，是梦话。
为什么就连做梦都要梦见自己。
现实已经够难过了。
还要让自己在梦里继续伤你一遍吗。
江唐承认自己心软心疼了。
尤其是将手抽离安浅汐掌心的那一刻。
他关上了壁灯，在心中道了一声“晚安”。
而后离开。
………………
“江江！江江！”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打断了江唐的回忆。
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路过沐雨晴沐云翳两姐妹家的别墅外。
“……”真是伤脑筋啊。
自己可还赶着回家，陪诗雪呢。
话虽是如此，面带困扰神情的江唐还是伸出手来，挥了挥，朝位于别墅楼顶露天小平台的沐雨晴打着招呼。
“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所幸别墅区安静得吓人，听不见任何自己所熟悉的、临近街道会有的汽车轰鸣声，任何人声都会被放大，所以沐雨晴能够听见。
这群富人在闹市区打造了一处世外桃源。
而江唐是误入其中的武陵人。
“看星星呀~”
她若无其事地说出天真的话。
江唐这时才注意到她身旁的那架望远镜。
光是看起来就很昂贵，这家伙的乐趣也太奢侈了。
不对……难不成是和沐云翳有关？
江唐忽地想起自己之前和沐云翳的那一番交谈。
紧接着，他试图寻找沐云翳的身影，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两姐妹一般是形影不离的，因为沐云翳是个习惯于听从姐姐命令、没多少主见的女孩子。
果不其然，他发现沐雨晴的肩膀上，那只小小的、软软的“爪子”。
沐云翳此刻正紧张和害羞地搭着姐姐的肩膀，身影与之重叠，不敢出面。
可明明是她先发现江唐哥哥的存在。
但是打招呼这种困难的事情，还是交给天生外向的姐姐来吧。
“江江要一起上来看星星吗？很好康哟~”
“不了，我要回家了。”
江唐留下这么句话，步伐也干脆地就要离开。
“那好吧，下周见，我的江江~”
沐雨晴这样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屁股。
“hi！”吃惊和害羞的吸气声传来，虽说只有沐雨晴能够听见。
“向你的江唐哥哥告别呀，一点儿礼貌也不懂。”
“……是，姐姐。”沐云翳惭愧卑微地低下头。
“江唐哥哥，再见！”
努力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江唐听见了，朝沐云翳也挥了挥手，就此离开。
看来沐雨晴和沐云翳这两姐妹是真的沉浸在观星当中。
否则她们一定会强留江唐的。
或者说，沐雨晴一定会这样做的。
她回头继续去调整天文望远镜的精度，沐云翳倒是终于敢不躲在姐姐的身后，远远地望着江唐哥哥的背影，直到消失为止了。
“说起来，江江这么晚了，到我们这儿来干嘛。”
“姐姐……”
“我问你话呢，不是让你喊我姐姐！”
“对、对不起！我想说的是……上次，江唐哥哥带我出去散步的时候，有遇见过一个大姐姐。”
“他们像是认识的样子，所以……”
“所以你想说，江唐这次是来找那个大姐姐的？”
沐雨晴收回观星的目光，眼神忽地一深。
“那个大姐姐长什么模样？”
“高高的、白白的，穿着运动服……”
“你这形容也太普通了，哎算了，不过如果江江是从那边过来的话……”
沐雨晴的目光随着自己的话语，移动到江唐来时的路。
“那么，我大概能猜出来……那个姐姐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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