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没有说话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无话可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古月能够反驳钟离的话有很多，有很多！
可他说不出来，因为一旦他说出来的话就会让自己的内心之中某些东西崩坏。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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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她刚刚出生，说起来这个孩子也是奇怪，出生之后自然是大哭大闹，无论是产婆还是老堂主抱她都不曾安静。
唯独古月，在接过她的时候她便是立刻安静了起来，并且也是在那一瞬睁开了眼睛。
一个在出生不到一刻钟的孩子便是睁开了眼，当时胡老为了这件事情还挺高兴，说自己的这个孙女懂事的早，日后必成大器。
一点一点地看着她的长大，看着她从一个还在满地爬的小东西变得满地打滚的小笨蛋。
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古月那个时候每天做的事情其实就是给这个小家伙洗衣服，然后背着她到处跑。
因为只有在古月的身上的时候，她才不会哭闹，她的母亲都曾经说笑过，说自己不是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而是给古月生了一个媳妇，当然古月只是笑呵呵什么都没说。
之后，那个小笨蛋又长高了，会说话了，会跑闹了。
甚至还在古月在练功做一指禅倒立的时候，学着他倒立读书。
再大一些的时候，这小家伙便是不学乖了，开始择日逃学。
每次古月将她“捉”回来的时候，总是看到这个小家伙在对着空气说着什么，说那个有些荒凉的空地上有好多人。甚至有好几次古月是在坟头上将这个小家给背回来的。
老实说，处理掉那群对人有恶念的游魂，对当时的古月难度可是相当高。
当然，等她再大一些的时候，古月便是发觉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有些少了，那是十二岁，他前往了荻花州拜师学艺。
自那之后的两年，古月只有在每年海灯节之前会被自己“师傅”给赶回来，说这段日子他想要清净，不想让古月这个犯人的小鬼在附近。
故此，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古月才会回到往生堂呆上三天，而那段时间……他发觉胡桃有些陌生了。
她似乎依旧是过去那样，只不过稍微长大了，也长高了一些，也更加可爱了一些。
但她依旧是胡桃，依旧是会在看到自己就一个飞扑到自己脸上，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给她讲故事，陪她去放鞭炮炸蜂窝。
古月可觉得她有些陌生，也不知道是胡桃真的变了，还是自己看胡桃的眼神变了……
古月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将这个变化还有想法都放在心中，就像是对过去的许多事情那样。
而在古月十八岁的时候，老堂主六十大寿。
他曾在酒宴之上喝醉了，当众自己的一群老哥们的面介绍着古月，说古月是自己最出色的弟子，日后他退位之后还请这群老哥们多多帮助自己。
而那一次是古月唯一一次在老堂主面前失态，但却并非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是明显喝多了的胡老想要帮只有十岁的胡桃说一门亲事。
胡老都还没有说出对方是谁的时候，古月便是立刻站起大呼不妥！
虽然之后他也明白自己激动了，但他却也是劝说胡老，胡桃尚幼，加之将来唯有胡桃能继承堂主之位，现在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这番言论看似没问题，但古月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记得，他记得自己声音在发颤。
当时那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堵在心中，堵在胸口，还压在背上的感觉让他一生难忘。
之后胡老也知道自己喝麻了，所以就打了个哈哈就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但之后，胡老再也没有提起过给胡桃找亲事的事情了，甚至古月还见到过胡老拒绝了好几门上门提亲的亲事。
是的，胡桃虽然顽皮，却长的活泼可爱，虽然年幼却已有雪中梅枝当绽之势。
再加上，胡老尚在的往生堂在璃月威望极佳，无论是与七星还是各大商会皆有交好，人脉皆在，故此提亲之人不说踏破门槛，却也有十数人。
可是，如此想来，古月便是可以发觉，似乎胡老每一次退亲的时候，自己似乎都正好在场。
那群上门提亲的人不是在古月尚在往生堂之时赶来，便是古月刚刚出差回来之时正好入门。
时间正巧，时间正好。
古月并非蠢才，胡老用意他早已悉知，那次寿宴，酒量一直都很好的胡老却在中途醉酒下桌的事情也是让古月明白，胡老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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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胡老，他什么都知道。”
仿佛是失了魂，古月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外面的那一轮慢慢出现的新月，眼中皆是一种愁然。
不，应该说，自己骗得过自己，唯独骗不过胡老。他始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古月的人。
“可您为什么不能继续活着呢？”
话语似乎是转向了不同的方向，钟离也是皱起眉不知道古月此刻在说什么，而古月则是自顾自的说道：“好人不该长寿么？”
古月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头部埋入膝盖之中，恍若无助。
“钟离先生，您过去曾总说，好人应当长寿。胡老一生磊落，所行之事不止葬人，更有救人。他总对我说，往生堂最好没生意，人人都长寿这样才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这样才是对璃月最好的事情。”
“我小时候经常听到街坊们念叨着胡老的好，那时候的我经常笑……
“因为我在替胡老开心，更为自己开心，因为我拜胡老门下，受他教会，行他之事，我也应当会成为和他一样的好人。可是……”
古月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颤音，情绪已经无法控制的他带着沙哑的哭腔说道：“好多事他却看不到了啊！他明明说过，想看璃月长盛，想看我接他的班，想看胡桃长大谈婚论嫁，他甚至还想看自己的曾孙一眼，他都看不到了……”
“可他为什么走的那么坦然啊！我在无妄坡找了他一个月都没看到他！”
这句话古月几乎是在嘶吼，以至于那一瞬钟离的身体都有些颤抖，而本应离开，却从未离开的那人也是身躯颤抖。
是的，不止是胡桃去了无妄坡，古月也曾去过。
胡桃说自己并未在无妄坡找到自己的爷爷，说自己爷爷一生磊落，走的也无牵无挂。
古月听了，却不信。
因为胡老对他说过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最清楚胡老内心之中的牵挂，所以他以出工之由前往了无妄坡，在那里一呆便是半个月。
可他，依旧没有见到胡老。
“之后，胡桃见到的那位婆婆也出现的，但她并没有对我说她对胡桃说的那番话，她只是对我说让我看开……”
古月抬头，通红的双眼凝视着钟离询问道：“钟离先生，往生堂戒训序章曾言：观诸人间，亲爱眷属，终当离析，难保会同，当看得开生死的时候，方得安乐……至亲两度逝与眼前，我哪能看得开啊？”
何为脆弱？
钟离难辨，脆弱多分，脆弱不存，他见过人等千万，经历事情千万，可当评定何为脆弱。
霜莲迎雪而上，与冰愈绽！
但霜莲亦脆，如薄冰，坚强却脆弱。
而碎后的霜莲，其花瓣凋落，唯有花芯之中存在一枚温热的莲子，这一枚莲子才是霜莲的精华，是它在最后一刻呈现在天地之中的证明。
如今，钟离看到的是这坚强的霜莲之后，那一颗破碎的莲子。
他依旧温热，只是这温热却不知给予谁。
“胡老立我做副堂主，是要我维持往生堂永远存在。胡老将胡桃托付与我，是希望我护她一生平安。”
古月慢慢站起来，那被热泪染湿的眼，慢慢化为熟悉的坚定，其中更可以见到那如同霜莲那般的冰冷。
“我是往生堂副堂主，入殓师，账房！是堂主的下属。我是胡桃义兄，她的监护人，引路人！我是距离她最近，也是最远的那个人。”
话语落下，古月对着钟离抬手鞠躬而行礼。
“还请钟离先生莫要再提起此事，这是我与胡老契约。欺骗也罢，演技也罢，我始终是胡桃义兄！”
钟离，闭上了眼睛。
“呼~路是您选的，我不参与，但副堂主如此伟愿，钟离只希望您在此路永不后悔。”
“步入往生，踏足彼岸，引路之人，从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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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点冷了，明明还没有到秋天的季节，风却让人觉得冷的有些骨子里都在发寒。
胡桃凝视着那一轮新月，梅花状态的瞳孔之中，慢慢带上了强忍而下的心伤。
“明天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天气呢~”
胡桃开朗的笑着，随即低头朝着自己房间之中走去。
高温、假笑、与死亡……
这些曾经都是七七对胡桃的点评，而对这些胡桃从不在意。
只是有一点她也会承认，那便是……
论演技，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挺好。
“尤其是在扮演一个不听话的『妹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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