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尚书被认定是治家不严, 所以死有余辜。
当然了, 要是仅仅是治家不严就活活气死都应该的话，那人们自然是不怎么能接受，但皇帝终究是皇帝——或者说皇帝终究维持了他的一贯风格, 他竟是道邱尚书家的那群不孝子孙和导致韦皇后死的那些宫女太监也有往来, 所以邱尚书真的是死有余辜。
……
没有人怀疑, 或者说即使有人质疑邱尚书的儿子怎么就和韦皇后的宫女太监串联了, 但鉴于皇帝给出了这个结论并也因为这个结论具有特殊性所以并不能将之扩大到其他大人的家中进行垂询的时候，大家就对追根究底没什么兴致了——
或者说他们怕自己太过追究把自己也给追究进去了。
所以大家更忙于赶人：忙着将自己家的‘不孝子孙’往南面赶，以期在皇帝脑子还没有彻底的坏掉之前将自家的孩子送出战火圈……
至于那些本在京城都能兴风作浪的人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南面又会如何的猖狂……且在他们离去之前多警告几次吧。
毕竟自家的孩子还能管束，可那疯了的皇帝——
没错，在这一次，人们可算是看出来了：皇帝疯了。
……
疯子已经很可怕了, 但更可怕的是这个疯子还是一个你无法反抗的疯子，因此即使没有人愿意被疯子压在头顶时时提心吊胆, 但更没有人愿意用自己乃至于自己九族的性命来换取他人的‘自由’。
——更何况, 也没有人拥有和这个疯子同等的武力不是，镇守京城的京师三大营可不是不会动的兵马俑。
但人们当真就这样认命了吗？
却也不见得吧？
只说两年前的那次‘大换血’除了又人匆匆忙忙将自家子孙往外送，又有多少人激流勇进的往京城来？
而这些反其道而行之的人, 待到‘合适’的时候，又会选起多大的风浪来？
……
…………
只眼下的程曦对这些却是看着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她正忙着继续用一只栗子逗弄程旭呢。
虽说在返程的时候因为抱不动程旭, 程曦不得已将腻在她怀里的弟弟交给乳名姜氏, 但在返回玉澜堂之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再将程旭从姜嬷嬷那里抢回来。
这姜嬷嬷虽说有因为徐氏的吩咐而尽力的试图让程旭远离这个姐姐了, 但奈何程旭偏偏就是个天生‘投敌’的，每每看到程曦就每每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有程曦自己就是个不好糊弄的小祖宗，背后又站着程铮这么一个大祖宗，眼下姜氏唯一的靠山徐氏也正忙着过问程铮的事儿呢，哪里顾得上她？
……不由就顺理成章的大意失荆州了。
只好在程曦之所以和她争夺程旭也是因为真心喜欢这个弟弟，姐弟两且玩闹了一回儿，她就见程旭盯着自己手上栗子的眼神渐渐的变了……
从看玩具变成了看食物，嘴角也隐约有些可疑的水渍了。
程曦登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她可不敢就这样给程旭喂栗子——拿来逗逗他可以，不见程曦竟是连让程旭上手都不敢吗？就怕他往嘴里塞呢。
就将那栗子放的远远的且叫程旭够不到，这才对着屋子里的丫头道：“没见哥儿饿了？还不快进一晚小蛋羹上来？”
徐氏这里的丫头俱是知道她是如何在程铮面前得宠的，因此便是知道徐氏这两年有些不待见她也不敢怠慢了她，只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却不想就在小丫头扭头去小厨房的时候，姜氏却将这看做了是自己可以再努力一次的机会，就想也不想就腆着一张脸凑上来：“小郡主，小殿下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将小殿下抱下去——”
程曦且侧过身，就用自己的肩膀挡住姜氏伸来的手：“没见我已经叫了蛋羹了？你却等他吃完了这一小碗再说！”
只说的姜氏嘴里一阵阵的发苦：她凑上来本就是一半了程旭一半为了程曦的，可眼下程曦却是坚持要喂了蛋羹才肯将孩子给她……想也知道程曦不会叫她来喂程旭。而程旭这么小一个孩子，吃了一碗蛋羹那肚子里还能装别的东西吗？
因此这两个目的眼下看来竟是无一达成的。
她不由就愣了一回，这才只能更小心道：“这蛋羹少不得还得等一回儿才成，但小殿下是饿不得的……”
程曦就扬起脸儿看她：“姜嬷嬷说什么呢？若是将哥儿交给你，少不得还得抱到旁边屋里去，且你将将也算陪着闹了一场。我看这天儿也不算太冷，你身上可有汗没有？说不得又要整理一会儿，却不如——瞧，这不就来了？”
最后一句话且说的又响亮又欢快，就叫姜氏的心只咯噔一声就坠了下去，再回头一瞧果然就见那小丫头用木托盘捧着一碗蛋羹来了。
姜氏：“……”
她大抵是不知道什么叫猪队友的，但她却是着实的有些怀疑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徐氏身边的了，怎么就看不出徐氏对程曦——
只就在她思量的时候，程曦却已是伸手将蛋羹端在手上了。
她自小就是一个喜欢吃的，时不时的就得用点什么羹汤糕点类的小吃食，而在程旭六个月左右能吃点奶水之外的东西的时候也喜欢时不时的再往程旭的嘴里喂点蛋羹甜汤什么的，因此小厨房的人对此时早有准备，日常里且瞧着她她要来的时辰，便就掐着点的在灶上备下了——便是程曦不叫，也不过就浪费些鸡蛋红枣木炭，算不得什么。
此时不就能献上殷勤了？
那蛋羹却是装在一个青瓷的小碗里，被小丫头端着吹了十几几十步的冷风，那碗沿已是有些凉了，而蛋羹依旧是温的，又因为小厨房的那些人甚是乖觉，知道这玩意儿总归是要进两个小主子的嘴的，就只用程曦教的法子，只用牛乳混了蛋液，再加上些许的砂糖调味……只却正好是孩子喜欢的味道。
因此程旭的眼睛笑得几乎都已经弯成了一对月牙儿，只甜甜的依偎上来，就对着程曦的脸吧唧的亲了一口。
程曦正在试蛋羹的温度，被这么遽然的强亲了之后也几乎就要在遽然间笑倒了：“你这小东西！谁给你好吃的谁就是你心目中的好人对吧？”
程旭虽是听不懂，但也知道程曦这个和他闹着玩呢，就笑得越发开心，扑上来又是一口亲亲。
程曦也就笑着将那温度凉的刚刚好的蛋羹喂给程旭。
她知道程旭之所以喜欢她，她手里的这碗蛋羹和旁的小吃食多多少少都是有功劳的，就是这样明显的手段她也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复制了去——或许曾经有人试图拙劣的模仿她，但谁能在吃词上赢过她这个贯通古今融汇中外的高才？
所以在她花样翻新且坚定不移的投喂之后，便是只为了程旭好，徐氏也只能禁止了旁人的模仿：
毕竟程旭才这点大，还吃不了多少，且程曦就是那样有本事，使得程旭无论吃的多饱，都依旧对她手上的东西抱有十二万分兴趣……如此一来二去徐氏或许不甘心，但面对自己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儿子，她再是不甘又能如何呢？
……只这种方式拉拢得了程旭却是拉拢不了徐氏。
甚至会在日积月累之后演化得更糟糕。
而程曦却是没想着真把徐氏逼得爆发了。
因此在喂完一小碗蛋羹之后，程曦且一面帮程旭擦拭着嘴角的小泡泡，一面看似漫不经心道：“不若我去看看爹爹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徐氏正是在焦急等待派去探看的小丫头回话的时候，闻言不由就吃惊的看了程曦一眼：眼下别说她屋子里的丫头了，便是她自己都难以在程铮那里打听到什么了，因此程曦这话……堪比雪中送炭。
可程曦为甚要给她送炭？
看向程曦的眼神不由就越发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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